短篇小說《綠苜�！焚p析：那隱在靈魂背后最深的疼痛

短篇小說《綠苜�！焚p析：那隱在靈魂背后最深的疼痛
　　
　　作者/李興民
　　
　　“分到我家名下的那三分苜蓿地，沒有挖根，也沒有犁翻，一直保持著原貌。每到春天，苜蓿芽就綠綠地長上來。”那綠綠的苜蓿芽嫩綠地長著，再也讓人不忍心看卻又悵然地遠(yuǎn)遠(yuǎn)一遍又一遍瞥過目光，當(dāng)憂傷的目光漫過那綠綠的苜蓿芽，心里就一陣隱隱的疼痛，這種疼痛隱藏在靈魂的背后，你是不會看到的。讀完古原的短篇小說《綠苜�！�，你也不忍心再看第二遍，不是不忍心看，而是害怕內(nèi)心脆弱，害怕內(nèi)心的疼痛感再度涌起，灼傷人性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……這就是古原小說藝術(shù)的力量，這就是古原小說給你內(nèi)心的美學(xué)擊傷和震撼。
　　
　　在西海固農(nóng)村生活過，甚至在中國任何一個貧困的農(nóng)村生活過，在古原小說中表現(xiàn)場景的那個年代生活過的人，肯定對那個年代，那個場景都非常熟悉，小說中“偷”著掐苜蓿的情節(jié)，肯定許多人都經(jīng)歷過。甚至很多人都經(jīng)歷過“偷”著摘麥穗，“偷”著挖洋芋……因為那是一個只要有“玉米面饃饃”，就會“窩”著“把嘴撐圓”的年代。古原的敘述是輕描淡寫的，這種輕描淡寫是駕馭語言的高超技巧和藝術(shù)，這種輕描淡寫卻給我們特別的想象和回味�！敖憬泸榭s在麥地里，雙手護(hù)著頭”，“姐姐的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：巴巴（爺爺）呀，甭打咧�！贝丝�，《綠苜�！分械娜宋锪�十子“揮舞著那根細(xì)白木棍，一棍，又一棍”，既打在“姐姐”身上，也抽打著我們靈魂背后的疼痛�！澳且淮笃�苜蓿在寂靜開闊的河岸上呈一種奪人眼目的綠顏色，開著藍(lán)茵茵的苜蓿花”，那一片苜蓿地，呈現(xiàn)出的詩情畫意與后來作者筆下生命的哀歌形成強烈的比照，苜�；▋洪_得奪目耀眼，而“姐姐”的生命之花卻迅速地枯萎。“在夜半一點鐘的時候，姐姐又被拉回到我們家的土炕上，換了水，請來開過學(xué)的海其布阿訇念了‘討白’，黎明時，姐姐咽了氣�！�
　　
　　正如花朵一樣年輕的“姐姐”的生命就這樣結(jié)束了。讀過《綠苜�！罚�讓人想淌幾滴眼淚。而“姐姐”的生命枯萎，是因為她的肺炸了，是因為六十子老漢，是因為一藍(lán)布挎包的苜蓿芽。再往深處想，是因為貧窮，是因為我們經(jīng)歷了那樣一個饑餓的年代。
　　
　　我的情感和思想久久地浸淫在《綠苜�！返膽n傷中而不能自撥。但是，在這篇小說的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上，作者把憂傷的情緒以明快的筆調(diào)來抒寫，明快得有些幽默，幽默中讓人悲傷和沉思。小說中“姐姐”的亡故，始于偶然，終于必然。掐苜蓿芽是一個偶然的事件�！拔摇钡昧霜劆罡吲d，“母親”高興，“姐姐”高興，除了在青石峽炸石頭的“父親”尚不知道我得了獎狀的事外，“我”的家人都高興。然而，“我”幾乎噎著吃饃饃渣渣讓“母親”突然記起“漿水快沒有了”，也許“我”的得獎讓不識字的“母親”覺得“我”幾乎可以為貧苦的家庭擔(dān)當(dāng)一些生存的事情。于是有了“我”和“姐姐”去掐苜蓿的事情。
　　
　　“我”和“姐姐”歷經(jīng)了掐苜蓿前一系列的心理恐懼后，“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十四歲的姐姐雙眼充滿了對那片綠苜蓿的渴望。是的，掐上滿滿一藍(lán)布挎包苜蓿葉，讓我娘做兩大罐漿水。讓我的父親從青石峽炸石頭回來有漿水面吃。父親吃面時我娘說苜蓿葉還是銀珠和希毛掐回來的，父親一邊往嘴里送面，一邊用欣賞的目光看我們”�！拔摇焙汀敖憬恪毖劭雌�滿了一藍(lán)布挎包苜蓿葉，而六十子的突然出現(xiàn)打破了我們的計劃和預(yù)想。這些偶然事件就是“姐姐”的生命前定。年幼、奔跑、挨打、恐懼，還守護(hù)著珍貴的苜蓿芽，“姐姐”必然不堪承受生命之重。在那樣一個年齡，在那樣一個年代，再遇上“隊長他大六十子”那樣的人，“姐姐”在偶然的事件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。
　　
　　六十子是導(dǎo)致“姐姐”亡故的直接因素，但古原小說中六十子好象是“反面人物”，又好象不是。他“一身白衣白帽白褲，”他年長、神秘、兇狠，六十子打倒“我”和“姐姐”后，“把那個裝著綠苜蓿葉的藍(lán)布挎包挑在棍子上，走了�！币蛩麑�(dǎo)致“姐姐”的亡故，他后來又和他的兒子隊長一家悄無聲息地遠(yuǎn)走新疆。在這里，小說中有大量的“留白”，讓我們充分去想象六十子的心理活動�！案赣H”誰都沒有追究，因為六十子看管苜蓿，誰還再給他能追究什么。
　　
　　其實，在這里，作者除集中表現(xiàn)了西海固農(nóng)民，或者說貧民的厚道、寬容、無奈之外，更具強烈的批判意識。而這種批判是作者用溫婉的語言不動聲色地表達(dá)出來的。這些苜�！叭绻�都讓我們掐了，那讓支書、隊長、會計還有保管家掐什么”�！敖憬恪钡耐龉适请[在我們靈魂背后的疼痛，一些社會“肌瘤”是隱在我們靈魂背后更深的疼痛。
　　
　　《綠苜�！肥枪旁�短篇小說集《白蓋頭》的開篇之作。讀后，再讀其他，古原小說“舒緩而沉靜，平穩(wěn)而安詳”的風(fēng)格就清晰地顯現(xiàn)出來。在西海固文學(xué)界，這是獨屬于古原風(fēng)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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