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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教學有感
蘇軾為何如此崇拜周瑜 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教學有感
◎何先志
大學者蘇軾為何對三國名將周瑜無比推崇？本文由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中的部分詩句出發(fā)，分析對比謫居黃州時的蘇軾和赤壁大戰(zhàn)時的周瑜在婚姻、形象氣質(zhì)、功業(yè)三個方面的極大反差，結(jié)合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理想追求，論證赤壁大戰(zhàn)時周瑜的“婚姻幸福、俊美儒雅、不朽功業(yè)”折射出蘇軾在這三面，特別是在仕途上無所建樹的失意。從而得出了一代大文豪蘇軾對周瑜如此崇拜的真正原因。
“大江東去，浪淘盡，千古風流人物。故壘西邊，人道是，三國周郎赤壁。亂石穿空，驚濤拍岸，卷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畫，一時多少豪杰。遙想公謹當年，小喬初嫁了，雄姿英發(fā)。羽扇綸巾，談笑間，檣櫓灰飛煙滅。故國神游，多情應笑我，早生華發(fā)。人生如夢，一尊還酹江月�！碧K東坡的這首豪放詞是蘇東坡最具代表性的文學作品，也是中國古典詩詞的巔峰之一。在教學本課時，筆者在贊嘆詞作的雄渾豪邁之時，不僅對東坡居士為何如此推崇周瑜產(chǎn)生了極大的好奇心。
蘇軾(1037—1101)，字子瞻，號“東坡居士”，北宋大文豪，繼歐陽修之后主持北宋文壇的領(lǐng)袖人物。他父親蘇洵、弟弟蘇轍皆以文學名世，世稱“三蘇”。
蘇東坡天資極高，學識淵博，二十歲就高中進士，雖一生仕途坎坷，但其涉獵多個藝術(shù)領(lǐng)域，皆有建樹：在散文方面，蘇軾與韓愈、柳宗元、歐陽修、蘇洵、蘇轍、王安石、曾鞏合稱“唐宋八大家”，是“古文運動”在宋代取得成功的關(guān)鍵性人物；在詩歌創(chuàng)作方面，與黃庭堅并稱“蘇黃”，其《題西林壁》等哲理詩尤為大家喜愛；在詞作方面，其詞清雋曠達，開創(chuàng)豪放一派，與辛棄疾并稱“蘇辛”，對后世有巨大影響；在書法方面，與黃庭堅、米芾、蔡襄合稱為最能代表宋代書法成就的“宋四家”；其畫學文同，喜作枯木怪石，論畫主張神似，提倡“士人畫"；甚至在水利方面，他還留下了一座“蘇堤”；在美食方面，還留下了一道“東坡肘子”……可以說，蘇東坡就是一個“百科全書式的學者”，是中國古代文學“第一人”。
而周瑜雖然也是名將，但相對于百戰(zhàn)百勝的白起，封狼居胥的霍去病等人來說，并不能稱為中國最頂尖的軍事家。蘇東坡，這樣一個在中國文學史上“一覽眾山小”，“高處不勝寒”的人物，為什么獨獨對周公瑾如此推崇，甘當“瑜迷” 呢？
下面我們從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來分析一下東坡先生的心態(tài)。
一、“遙想公謹當年，小喬初嫁了”——對比婚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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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瑜（175—210），漢末名將，字公瑾，廬江舒縣（今安徽廬江）人。洛陽令周異之子，有姿貌、精音律。建安十三年（公元208年），周瑜率東吳軍與劉備軍聯(lián)合，赤壁之戰(zhàn)大敗曹軍，由此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基礎(chǔ)。
小喬，廬江皖縣（今安徽潛山）人。三國時期最著名的三名美女（大、小喬和甄洛）之一。
建安四年，二十四歲的周瑜，協(xié)孫策攻皖，得到喬公國色天香的兩個女兒。策自納十八歲的大喬，瑜娶十六歲的小喬為妻。周瑜一生只有小喬這一個老婆，夫妻恩愛，婚姻幸福，育有兩兒一女，后人謂英雄美女，天作之合。
赤壁之戰(zhàn)時周瑜三十三歲，迎娶江東美女小喬已快十年，并非“初嫁”，而蘇軾為什么要把小喬初嫁與赤壁之戰(zhàn)聯(lián)系起來？原因只有一個——蘇軾“盲目”崇拜偶像周郎，不惜把正在蜜月中的周郎穿越到十年后的赤壁大戰(zhàn)的戰(zhàn)場，以此來塑造一個完美的偶像形象。因為蘇大學士心中的完美偶像必須要具備的條件之一就是：婚姻幸�！救说幕橐鍪恰安恍腋５摹薄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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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來看這首寫給亡妻的《江城子》：“……不思量，自難忘。千里孤墳，無處話凄涼�？v使相逢應不識，塵滿面，鬢如霜。夜來幽夢忽還鄉(xiāng)，小軒窗，正梳妝。相顧無言，惟有淚千行。料得年年腸斷處，明月夜，短松岡�！�
王弗是蘇軾的結(jié)發(fā)之妻，四川眉州青神鄉(xiāng)貢進士王方之女。十六歲嫁給蘇軾以后，她堪稱蘇軾的得力助手，有“幕后聽言”的故事。蘇軾為人曠達，待人接物相對疏忽，于是王弗便在屏風后靜聽，并將自己的建議告知于蘇軾。每當蘇軾讀書時，她便陪伴在側(cè)，終日不去，蘇軾偶有遺忘，她便從旁提醒，可謂蘇軾絕佳的賢內(nèi)助。王弗侍親甚孝，對蘇軾關(guān)懷備至，二人情深意篤，恩愛有加。
然而紅顏薄命，王弗與蘇軾生活了十一年后病逝，蘇軾在她埋骨的山頭親手栽下了多達三萬株的松苗。他是把自己那一縷相思化成了三萬株萬古常青的松樹，經(jīng)寒歷暑，沐雨櫛風，歲歲年年，生生世世，守候在愛妻身旁。又是十年后，蘇軾為王弗寫下了這首令人痛斷肝腸，被譽為悼亡詞千古第一的《江城子》。
雖然在寫這首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時，蘇軾早已娶了小蘇軾十一歲的王弗的堂妹王閏之，但蘇軾并沒有因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情。每每想到自己的結(jié)發(fā)妻子，他內(nèi)心就無比沉痛。蘇軾一生為情所困，在這之后，無論是繼室王閏之，還是侍妾朝云，都沒能陪伴蘇軾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。朝云死后，蘇軾也就一直鰥居，再未婚娶。從這一點來說，蘇軾真不如周瑜在世時婚姻幸福，雖然周瑜三十五歲就病逝。
二、“雄姿英發(fā)，羽扇綸巾”——對比形象氣質(zh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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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看到“羽扇綸巾”，許多人就會一下子想到諸葛亮的光輝形象，實際上，這是三國時流行的儒將裝束，非諸葛亮所專有。而本詞中的“羽扇綸巾”者指的就是周瑜。
周瑜出身士族，堂祖父周景、堂叔周忠，皆為漢太尉。其父周異，曾任洛陽令。周瑜本人身材高大、相貌俊美（“瑜長壯有姿貌”《三國志》），志向遠大。周瑜二十三歲的時候就被孫策封為“中郎將”，江東百姓稱之為“周郎”�！袄伞保』镒拥囊馑�，在古代能被稱為“郎”的都是很帥氣，很被世人尊敬的。
歷史上真實的周瑜并不像小說《三國演義》里所寫的心胸狹窄，妒忌心強，更沒有被諸葛亮用計給氣死這回事。相反，歷史上的周瑜心胸是十分寬廣的�！度龂尽氛f周瑜“氣性恢廓”。周瑜曾經(jīng)一度與程普不睦，程普認為自己年齡比周瑜大，多次欺辱周瑜。周瑜卻始終折節(jié)容下，從不跟他計較。程普后來敬重佩服周瑜，曾對人說：“與周公瑾交往，如同啜飲美酒，不知不覺就醉了!”（ 裴松之注引《江表傳》：“與周公瑾交，若飲醇醪，不覺自醉”）至于后人說周瑜氣量狹小，忌賢妒能，被人氣死，則純是小說家言，不足為信。
周瑜不僅容貌突出，心胸開闊，而且還精于音律，即使是酒后，仍能聽出樂人演奏中很細微的疏失，每當這時，他總會回頭一顧。所以當時有謠諺說：“曲有誤，周郎顧�！保ā度龂尽罚�
在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中，三十三歲時貴為吳國都督的周郎“雄姿英發(fā)，羽扇綸巾”，在蘇軾心中，這就是他一直神往的風流灑脫、儒雅大度的儒將風范。因為，相對于偶像如此出眾的形象氣質(zhì)，東坡先生當時的形象氣質(zhì)的確讓人不敢恭維。
（二）蘇軾的形象氣質(zhì)
蘇軾長得有個性，或者可以說有點“酷”。
蘇軾自己曾對人講過一個故事：說是他當年和弟弟前往京城趕考，遇到一個相命的人，那相命的對他說：“一雙學士眼，半個配軍頭。他日文章雖當名世，但有遷徙不測之禍�！边@是說蘇軾目光炯炯，眼形秀挺，但骨相卻不怎么樣。
他在《傳神記》中說：“傳神之難在目。顧虎頭云：傳形寫影，都在阿堵中。其次在顴頰。吾嘗于燈下顧自見頰影，使人就壁模之，不作眉目，見者皆失笑，知其為吾也�！边@說他顴骨有點高。
在《三言二拍》之《蘇小妹三難新郎》中，傳說中的蘇小妹有兩句取笑哥哥的話，一是：“天平地闊路三千，遙望雙眉云漢間。去年一點相思淚，至今流不到腮邊�！闭f蘇東坡的額頭扁平，眉毛之間距離較遠，大長臉；二是：“一叢衰草出唇間，須發(fā)連鬢耳杏然�？诮菐谆責o覓處，忽聞毛里有聲傳�！闭f東坡先生是絡腮胡。
《核舟記》中寫到：“中峨冠而多髯者為東坡”，“多髯”可看出蘇軾是絡腮胡須。
蘇軾進入中年有兩個巨大的變化：一個是頭發(fā)迅速變白，“多情應笑我，早生華發(fā)”；另外就是開始發(fā)福，據(jù)說蘇軾有一天飽食之后，腆著大肚腩，問妻妾：里面裝著何物？答案各不相同，朝云一針見血：一肚子不合時宜。
由此看來，人到中年的東坡先生除了眾所周知的眼睛長得好，個子較高等優(yōu)點外，其不足之處是：顴骨高，馬臉，絡腮胡，大肚子，頭發(fā)花白……
還有一個故事：有一天，東坡先生到一廟宇上香，隨訪方丈。老和尚見一馬臉丑男造訪，很不以為然。大眼沒有抬一下：“坐！”召喚小和尚：“茶！”寒暄中，方丈發(fā)現(xiàn)客官談吐不俗，頓生敬意：“請坐！”對小和尚說：“敬茶！”進一步交談，老和尚見造訪者話語中引經(jīng)據(jù)典，頗有大家風范。問了姓名，大吃一驚。知是當今偶像光臨小剎，受寵若驚：“請上坐！”吩咐小和尚：“敬好茶！”
東坡的外貌的確有點不受人尊重。
當然，蘇東坡作為北宋的文壇領(lǐng)袖，學富五車，才高八斗，在當時早已名揚天下，所以他本身的氣度應該不錯。但在寫作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時，他因“烏臺詩案”被貶黃州，身心受到重創(chuàng)，心中已流露出“人生如夢”的消極情緒，其形象氣質(zhì)自然與赤壁大戰(zhàn)時愛情事業(yè)雙豐收的儒將周瑜相去甚遠。難怪一代大文豪會對周瑜如此著迷。
三、“談笑間，檣櫓灰飛煙滅”——對比功業(yè)
（一）周瑜的功業(yè)
二十三歲，周瑜授建威中郎將。三十三歲，周瑜為左都督，帶兵與劉備共同抗曹。周瑜在赤壁之戰(zhàn)中以少勝多，大破曹軍，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基礎(chǔ)。從此，周瑜便作為一代名將名垂史冊。（赤壁大戰(zhàn)的主角是周瑜，而諸葛亮只是穿針引線，促使孫劉聯(lián)合破曹而已。）
�。ǘ┨K軾的功業(yè)
十九歲，蘇軾出川赴京，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，以一篇《刑賞忠厚之至論》獲得主考官歐陽修的賞識，卻因歐陽修誤認為是自己的弟子曾鞏所作，為了避嫌，使他只得第二。
二十四歲，因在新法的施行上與新任宰相王安石政見不合，被迫離京，先后在杭州、密州、徐州、湖州等地任知州。
四十二歲，蘇軾因為作詩諷刺新法，以“文字毀謗君相”的罪名入獄，史稱“烏臺詩案”。蘇軾坐牢一百零三天，幾次瀕臨被砍頭的境地。幸虧北宋時期在太祖趙匡胤年間即定下不殺士大夫的國策，蘇軾才算躲過一劫。出獄以后，蘇軾被降職為黃州團練副使，這個職位相當?shù)臀ⅲo實權(quán)。蘇軾到任后，心情郁悶，曾多次到黃州城外的赤壁山游覽，寫下了《赤壁賦》、《后赤壁賦》、《記承天寺夜游》和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等千古名作，以此來寄托他謫居時的思想感情。他還利用空余時間帶領(lǐng)家人開墾城東的一塊坡地，種田幫補生計，“東坡居士”的別號就是由此而來。
有人認為，蘇軾在中國文學藝術(shù)史上的成就與地位幾乎無人能及，為什么他還會去羨慕一個在歷史上名氣還不如他的周瑜呢？
我們知道，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大都本著“學而優(yōu)則仕”的心愿，堅守“修身、齊家；治國、平天下”的儒家信條，以自我完善為基礎(chǔ)，希望最終達到“了卻君王天下事，贏得生前身后名”的人生目標，這是幾千年來中國絕大多數(shù)知識分子的最高理想。從古以來，多少讀書人前仆后繼，“修的文武藝，賣與帝王家”�！扒橛粲谥�，發(fā)之于外”，借詩詞歌賦來抒發(fā)心中的感懷，從而造就了一篇篇佳作的也大多是些仕途不得志的人。
蘇軾也同樣是一個有著這樣雄心壯志的知識分子，詩詞文賦、書法繪畫的成就遠不及在政壇上象周瑜一樣建功立業(yè)更讓他更心馳神往。但復雜的政治斗爭和坎坷的人生道路，特別是因“烏臺詩案”謫居黃州的打擊使他的政治理想一再受挫。是赤壁之游重又喚起了他對英雄事業(yè)的向往和追求。這時，在理想和現(xiàn)實中徘徊的蘇軾已處于所謂“人到中年萬事休”的四十五歲，對三十三歲便立下赫赫戰(zhàn)功的周瑜自然十分推崇和敬慕。
在他的其他作品中仍有這樣對周瑜推崇有加的語句：在其《送歐陽推官赴華州監(jiān)酒》中有“知音如周郎，議論亦英發(fā)”的詩句；在《赤壁賦》中也有“西望夏口，東望武昌，山川相繆，郁乎蒼蒼，此非曹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”之語。
四、結(jié)語
“遙想公謹當年，小喬初嫁了，雄姿英發(fā)。羽扇綸巾，談笑間，檣櫓灰飛煙滅。”婚姻幸福、俊美儒雅、不朽功業(yè)，周瑜在赤壁大戰(zhàn)時的光輝恰恰正折射出蘇軾在這三面，特別是在仕途上無所建樹的失意。難怪一代大文豪會對周郎如此崇拜。
參考文獻：
[1]林語堂.蘇東坡傳[M].長沙：湖南文藝出版社，2012.
[2]蘇軾.蘇軾集[M].太原：山西古籍出版社，2008.
[3]陳壽著，裴松之注.三國志[M].天津古籍出版社，2009.
(何先志 四川省 成都石化工業(yè)學校 61193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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